巨熊与蜗牛

蛇杖(02)

对视了一会,这英国人竟然脸红了,目光微微偏斜不去看他。“相信我,先生。”他低声说,“那只是个骗人的传说,那附近没什么好看的。”

“而且还有狼,很危险的。”他又补充道,孩子似的满脸认真,似乎是真的很担心这个陌生人的安全问题。帕西瓦尔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买这对雕塑不过为了让小贩开口,现在已经得到了信息,它们在手里就显得有些碍事了。他想了想,把那个装着木雕的纸袋递在斯卡曼德手里。

“我是个喜欢危险的人。” 他笑道,“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我铭记在心。”

这片山林的确没什么可看的,唯一可供称道的大约只有森林的面积。帕西瓦尔一手拿着地图,一手持着登山杖,走得满头是汗。他并不是个体质虚弱的人,但这重重叠叠的山势和毒辣的太阳着实耗人精神。

已经傍晚了,但他还没有走到湖边,他有些累了,靠在一棵古树边歇了歇,将魔杖抛在空中,“给我指路。”

魔杖的反应非常迟滞,它在空中犹犹豫豫的转了两圈,最终缓缓的指向了他的头顶。帕西瓦尔抬起头,树枝像漆黑的臂膀在暮色里纵横交错,在很高的枝头上,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颤动,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招招手,那片东西像只白蝴蝶似的晃晃悠悠地落下来,这东西的面积竟然相当大,搭在他的手腕上像一块半透明的雪白桌布。他将它对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光展开,看见了清晰的鳞片纹路。

这是一块蛇蜕,那条蛇缠在树上借助粗糙的树皮蜕皮后离开,遗下的碎片挂在了树枝上。他描摹着鳞片的纹路,如果这真是一条蛇,那它的每一张鳞片都有半个手掌大小。

麻鸡的世界里绝没有这么大的蛇。他看着蛇蜕沉吟了半晌,把它折好收进了口袋。魔法巨蛇的蛇皮是具有药用价值的。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终于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阿克索湖像一面被群山抱在怀里的明镜,在夜色中微微闪亮,明月越过群山投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留下一条晃动的宽阔光带,像一条长长的银毯一直铺到他面前。

他循着魔杖的指示沿湖走了一圈,又发现了一片蛇蜕,这一片更大,展开来几乎能把他整个人从头到脚盖住。他沿着鳞片的纹路缓缓抚摩,指尖感到了魔法的刺痛。

湖面上起了风,林木簌簌作响,吹起蛇蜕和他的衣角,他走出树影站在湖边,想要就着月光观察这块被遗弃的旧皮肤,岸边的泥湿软异常,他小心的越过几道积着水的沟壑站在一块干燥的石头上。却忽然心中一寒。

那几道沟壑是有规律地重复的,有什么粗壮的东西从泥上经过,将泥土推起了一弯一弯月牙似的波浪。他仔细辨认,看见了软泥上新鲜的鳞片印痕。

这是蛇痕,那条食人巨蛇刚刚就在这里!

他骤然惊觉,风早就止歇了,但他背后的灌木丛依然连绵不断的簌簌作响。有什么极长的东西在其间经过,扰动了沿途的叶子。

他转向灌木丛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忽然间万籁俱静。他的后脖颈微微发麻,那是被某种极度危险的东西注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刀锋贴住后背,那一瞬间他汗毛倒竖。

等量的惊恐和兴奋同时冲上他的脊柱,肾上腺素像野马一样在血管中狂飙,他的魔杖猛然下劈,一阵狂风骤起袭向林间,强劲的风将灌木吹开了,枝条像脆弱的草叶陡然四散,露出了藏身其后的东西。

时间仿佛静止了,他僵立在月光遍洒的湖边,黢黑的林间立着一条雪白的巨蛇,它大得超乎想象,水桶粗的蛇身竖在半空,层层鳞片散发着珠玉般的光泽,巨大的三角头一动不动的朝向他,蛇眼是金属般的钢蓝色,瞳孔在其间缩成冷酷的一线。

一人一蛇隔着不足三米远的距离对视,漆黑的眼睛望进那双钢蓝的蛇眼。帕西瓦尔缓缓举起手中的蛇蜕碎片,伸向一旁,巨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剧毒的三角头跟随着他手的动作微微偏转,蛇信在空中缓缓吞吐。

帕西瓦尔紧盯着那冰冷的蛇眼,松开了手。蛇蜕娓娓飘落,巨蛇的头跟随着它的下落移动。

它看着那片雪白的皮革落在水中时,帕西瓦尔猛然举起魔杖。

“眼瞎目盲!”

眼疾咒准确的击中了白蛇的双眼,它痛嘶一声,像被电击了似的骤然扭曲起来,它动作起来帕西瓦尔才发现它究竟有多长,周围的灌木丛同时骚动起来,四处都是苦痛翻滚的雪白蛇身。如果帕西瓦尔刚才走入密林,就会无可避免的踩到它滑韧的蛇鳞。

背后就是湖,已经无路可退了。帕西瓦尔在身前划下铁甲咒,但巨蛇并没有试图攻击,雪白的蛇头一晃就投入了灌木丛中,草木的摇动连成一条线,飞速向林中遁去,这条食人巨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逃跑。

帕西瓦尔像指挥乐队似的抬手,一堵石墙骤然升起在那道蛇行的痕迹前,拦住了那条蛇的去路,巨蛇碰了壁,立刻转向侧边游去,帕西瓦尔一不做二不休,在四面都唤起石墙来,巨蛇目盲,转向了几次都碰了壁,只好贴着石墙飞速游动,想要找到一条出路离开。

帕西瓦尔冷笑一声,“吃人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

那蛇听了他的声音,停住了,巨大的蛇头来回摇晃,似乎要辨别他的方位。他迅速的抛出两个切割咒,却惊讶的发现咒语在滑韧的蛇皮上弹开了。这条蛇对魔法的抗性之强几乎与火龙类似。

那就只能用物理手段了,他唤起湖岸边的巨石砸向雪白的蛇身,石落如雨,好几块都重重砸在了它身上,巨蛇痛苦的蜷缩起来,在地上滚了几圈,飞速游动起来,冲向帕西瓦尔。石墙几乎合围了,帕西瓦尔身后就是唯一的出口,它大约终于起了杀心,想要攻击这个施咒的巫师来逃出生天。

帕西瓦尔站在原地没动,他已经充分利用了巨蛇尝试逃跑的时间,织出一层浅金色的屏障在身前,巨蛇撞在上面就如同撞进了一张粘稠的蛛网,它疯狂的挣扎,蛇身抽得周围的草木纷纷倒伏,但金色的丝线像有生命般把它层层裹紧,缠得它动弹不得。帕西瓦尔退在旁边,冷眼旁观它最后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巨蛇的动作幅度渐渐迟滞下来,终至完全静止,它精疲力竭了。帕西瓦尔这才走到它面前。

“你吃掉的麻鸡也许是碰巧为民除害,但你真的不该吃巫师的。”他冷漠的说,魔杖指住它的头,在离大脑这么近的距离下,任何法术都会是致命的。

“永别了,怪物。”

那条蛇缓缓抬起头来,它艰难地转向帕西瓦尔声音的方向,好像挣扎着要再看一眼这个即将取它性命的巫师。但它的眼睛已经被眼疾咒暂时蒙蔽了,钢蓝的眼睛上一层灰翳,两条细细的血泪从中流下来。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帕西瓦尔愣了一下,没有立刻施咒。

而这就是他今晚最大的失误。

背后忽然有一阵腥风袭来,他的肩膀一痛,魔杖脱手掉落。他回过头去,看见一条巨蛇盘踞在他身后,它几乎和白蛇一样大,全身是深黯的铜色,布满玄奥的花纹,庞大的蛇头猛然一弹,像攻城锤似的击在帕西瓦尔的胸口上,他倒飞出去,摔在泥地里。

帕西瓦尔心里一寒。他早该想到的,传说里说得很明白,这样的蛇有两条!蛇都是独居动物,但这两条恐怖的巨蛇竟然是一起行动的,它们在黑夜里游荡,捕猎,互相照应彼此的后背。也许那小贩真的没讲错,它们的确是一对兄弟。

他想召唤魔杖,但那条蛇比他动作更快,粗大的蛇身把他的手束紧在身体两侧,绕着他盘旋,收紧,他一瞬间就呼吸困难起来,眼前因为缺氧和窒息一阵阵的发黑。他的余光看到金色的束缚网消失了,那条白蛇蠕动了一下,重新抬起头来,对铜色的蛇发出急切的嘶嘶声,而那条蛇也以类似的嘶嘶声回应,它们居然在互相交流。

我真希望自己是蛇佬腔,可以听懂它们在说什么。他在被勒到昏迷之前想。至少要……死个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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