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熊与蜗牛

The End Of Innocence(EALD外一篇)19

他们降落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纽特在扫帚上昏昏欲睡,直到脚挨到地面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跨下扫帚,踉跄了一下站稳。忒修斯控制着他飞完了全程,直到现在才还给他身体的控制权。

“我们在哪儿?”纽特环顾四周。

“安全的地方。”忒修斯回答。

和忒修斯描述过的梦境一样,他们的确在一片森林里,巨木参天,蔓生的荒草遮住了地面,树顶极高的地方有鸟儿轻声啁啾。纽特捻了一下手边湿漉漉的树皮,舔了舔手指,尝到咸苦的味道。从海上来的风吹过林间,于是树皮就留住了海水的气味。

漫长的松萝像帘幕那样垂落,挡住了视线,纽特撩起它们往远处看去,惊讶的哦了一声。

晨曦的万千光柱照亮了林间的小道,它曲曲折折的延伸向远处碧蓝的大海。涛声漫漫,雪白的浪花在沙滩上温柔地去而复返。让这一切显得更加出奇的是这座荒岛上竟然有野马在闲逛,它们成群结队的出现,马蹄优雅的踏过荒草与白沙。

“你确定这是安全的地方?”纽特怀疑的问忒修斯,望着在沙滩上奔驰的马群。“不是你自己想来度假?”

“这的确是安全的地方。”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说,带着很重的法国口音。

纽特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美丽的绿衣女人。她对他们微笑,红唇微启。

“控制住他好吗,亲爱的?”

一道昏迷咒的红光闪过,纽特最后的印象是忒修斯扶住他的肩膀,钢蓝的眼睛里一片空茫,但表情确信,好像他正在做一件完全正义的事情。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间石牢里了,这狭窄的囚室里只在极高处有一扇窄窗,一线光明漏下来,照亮了肮脏的地面和长满苔藓的潮湿墙面。他捻了捻身下的稻草,放进嘴里,尝到了腐臭的血和盐的味道。

这是一张见过死亡的床。

在很远的地方有凄厉的尖叫声。有人在受折磨。纽特听了一会儿,就不得不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东西上,但那声音始终无休止的割着他的耳膜。

他把手缩进袖子,感到蜷翼魔在里面安详的蜷成一个小茧,纽特摸了摸它,略略放下心来。

他把嗅嗅掏出来,这小坏蛋全程都自然的蜷在他的小腹前的口袋里,哪怕是忒修斯也没有怀疑过他那微凸的肚子里还有别的内容物。

嗅嗅睡得正香,被纽特掏出来时打了个大哈欠,豆豆眼非常不满的看着他。他快要夏眠了,正是渴睡的时候。

“我知道,抱歉。”纽特安抚他。“把东西给我,你就可以继续回去睡觉了。”

嗅嗅在他怀里不情愿的哼哼唧唧,扭来扭去,但纽特不为所动,仍然把手摊在他面前。

“快点,那对我很重要。”纽特温柔地说。“听妈咪的话,好吗?”

嗅嗅装作没听见,四爪朝天躺在纽特怀里和他僵持,纽特耐心的等着,仍然伸着手。

他们很是把这幅慈母教子图维持了一会儿,最终嗅嗅屈服了,小爪子伸进腹袋里,寻摸了半天,拽出一个镶着绿宝石的银环递给纽特。

嗅嗅的腹袋属于另一个魔法空间。纽特把这枚华贵的门钥匙短暂的送给了嗅嗅,就此逃过了忒修斯的飞来咒。

嗅嗅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圆环化成一只银蝎爬上纽特的手,在他的无名指根栖息下来,重新变回一枚不起眼的银戒。期盼的伸了伸爪子。

“好孩子。”纽特安抚的挠挠他的下巴,把他重新塞回口袋里去了。

他现在随时可以离开这里,或是召唤帕西瓦尔过来。但他不能这么做。忒修斯不知所踪,纽特必须确定他没事。

忒修斯没让他等太久就出现了,那个绿衣女人带着两个守卫走进了囚室,忒修斯跟在她身边,眼里空茫一片。

“我哥哥怎么了?”纽特警惕的问。“你要做什么?”

他仔细观察忒修斯,他一动不动,像个傀儡似的跟在那女人身后,他在诅咒的影响下仍有自我意识,并不是这样的,这是……

“你对他施了夺魂咒。”纽特忽然领悟了。“他的诅咒解除了,你只好换一种方式控制他。”

女人点点头:“破损的灵魂易于控制。”她抚摸忒修斯的脸,转向纽特。

“你喜欢孩子吗,母马?”

纽特没答她的话。

“所以他的诅咒已经解除了?”他淡淡的问,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当然,他已经到了目的地。”女人亲忒修斯一下。“但我们对他有别的安排。战争英雄,魔法部的栋梁……”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小姐。”纽特礼貌的说,他抬起手,像是要把头发挽到耳后去。“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抬起的袖口里荡出了一只无害的蓝绿色小茧。囚室里所有的眼睛都看着它在空中打秋千似的摇晃。它荡到最高点时忽然打开了,张开满是尖牙的嘴咆哮起来,巨大的碧蓝膜翼在空中舒展。

没有给人们反应的时间,它径直向女人扑去,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毫不留恋的抛下她昏迷的身体起飞,在空中盘旋一圈,俯冲向两个惊慌失措的守卫。他们向空中发射咒语,但蜷翼魔的动作太快了,只是一瞬间它宽大的膜翼就包住了一个守卫的头,毒牙深深埋进他的脸。

忒修斯掏魔杖的动作很快,纽特差点没赶上,他扑过去一把推开忒修斯的手:“别!”

忒修斯在他的力量下根本不为所动,他握住纽特的手腕侧身旋转,把他带得失去平衡,同时起脚踢在纽特的脚踝上,让他重重摔在地上。巫师是不会这样战斗的,忒修斯徒手搏斗起来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麻瓜军人。

纽特落地的时候本能的护住小腹翻身,立刻听到肩膀一声轻响,然后是钻心的疼,他的某根骨头可能裂了。他咬牙不去管它,探出另一只手去够守卫落在地上的魔杖,忒修斯仍然盯着蜷翼魔,没有低头,但准确的抬脚,重重踏住了他的手。

纽特痛叫一声。“忒修斯!不!”

一道红光闪过,蜷翼魔惨嘶一声,与最后一个守卫一起摔在地上。纽特挣扎着扭头去看,它的膜翼无力的摊开,像一张绚丽的地毯软在地上。

从忒修斯掏魔杖、纽特试图攻击到蜷翼魔被制服,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他哥哥战争英雄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囚室里目前还有意识的只剩下了他们俩。

“醒醒吧,忒修斯。”纽特绝望的说。“不要输给一个愚蠢的夺魂咒。”

被夺魂咒控制的忒修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只脚仍然踏在纽特手上,魔杖缓缓指向他的脸。杖尖微微抖颤。

他在反抗夺魂咒,但效果不明显。破损的灵魂易于控制,纽特想起那个女人说的话。忒修斯是发出过索命咒的人,那绿光永远的毁损了他的灵魂。

“你不想做这个的,忒修斯。”他低声说,试图把手抽出来。但忒修斯死死踩住他不放。“这不是你的本意。”

他想要起身,忒修斯干脆魔杖一挥把他固定在了地板上。纽特焦急起来。这里不可能没有其他的守卫,他们这样僵持下去只会白白失去机会。

“我此刻是真心实意的想揍你一顿,忒修斯。”他低吼。“放开我!”

出乎他意料的,忒修斯竟然真的移开了脚,他像是突然清醒了似的后退一步,然后——

他凄厉的惨叫起来,骤然半跪抓住脚踝,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烧灼他的腿。纽特惊呆了:“忒修斯!”

忒修斯忽然不再惨叫了,魔杖一挥解开了纽特的束缚。纽特扑过去查看他,发现他痛得满脸冷汗,但钢蓝的眼睛犀利清明。

他又是纽特认识的那个人了,有什么东西把他从夺魂咒之中活活疼醒了。

“你的——戒指——”他咬牙切齿的说,疼痛让他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紧紧抓着纽特的手肘。“收回它。”

纽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空空如也。忒修斯揭起裤管,让他看到那只银蝎,它攀附在忒修斯的小腿上,毒刺深深扎入他的脚踝。大约是忒修斯踩住他的手时它感到了主人受到威胁,自己采取了行动。

“回来。”纽特赶紧对它说。“你不需要再蛰他了。”

他伸出手来,但那蝎子不为所动。他伸手拽了一下,没拽动,倒是把忒修斯拽得狠狠哆嗦了一下,那疼痛似乎剧烈极了,他忍住了不叫,但脸部肌肉狰狞的扭曲。

“他不是故意的。”纽特急切的对那蝎子说。“我没事了。放开他!”

蝎子固执的呆在原地。

忒修斯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扔下魔杖,半跪在地上握住纽特的手。

“我请求你的原谅。”

“……没关系?”纽特莫名其妙的回答。那蝎子仍然扎在忒修斯肉里,但他却在请求纽特的原谅。他茫然的看向忒修斯。

“为什么?”

“说你原谅我的冒犯。”忒修斯满脸的痛不欲生。“快说!”

“我原谅你的冒犯。”纽特重复道。惊讶的看到银蝎松开了忒修斯的脚踝,窸窸窣窣的爬回他的手指上,重新变成一枚戒指沉寂下去。

忒修斯坐倒在地,紧紧抓住自己的脚踝喘着粗气。纽特从没见过他这么护疼的样子,犹豫着触摸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好多了。”忒修斯低声说。“格雷夫斯的毒蝎,会给冒犯者带来生不如死的痛苦……难怪当年格里高利想要把自己的肉剜下来。我回去要跟帕西好好谈谈,他们不是一个黑巫师家族简直是个奇迹。”

“至少你的确清醒了。”纽特不服气的说。“你刚才差点把我的手踩断。”

“我说过抱歉了。”忒修斯龇牙咧嘴的站起来。“你的蝎子也接受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跪在我面前请求宽恕的样子了。”纽特开开心心的说。“你点亮了我的一个月,不,一整年。”

“不要逼我给你念遗忘咒。”忒修斯阴森森的说。

纽特丢下他,跑去查看他的蜷翼魔。

“他昏过去了。”他心痛的用魔杖指住那只动物:“快快复苏!”

蜷翼魔颤了一下,醒了过来,纽特伸出手,它立刻攀上去,呜咽着爬进了纽特的袖口,在里面蜷成一个无助的小球。

“可怜的小宝贝。”纽特心如刀割。“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害。”

“我不知道昏迷咒会对动物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忒修斯有点困惑。

纽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是心理上的伤害,他们是非常细腻敏感的动物。他现在可能难过得连人脑子都不想吃了。”

“……”忒修斯看起来很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决定不发表意见。他捡起守卫丢下的魔杖,仔细的打量周围,又仔细观察守卫的装束。

“我可能知道这是哪里了。”他的声音里有某种冰冷的东西,纽特扭头看他。他举起一只手示意门外。

有脚步声接近了,兄弟俩立刻以完全一样的动作紧贴在门边,侧耳倾听。纽特竖起两根手指。

两个人。

忒修斯点点头,举手罩过头顶,却看到纽特也做了一样的动作。

掩护我。

兄弟俩对视,谁都不肯退让。纽特掏出魔杖,忒修斯却做了相反的事,他轻点魔杖打开了门锁,让门虚掩,接着居然就把魔杖收进了口袋。

然后他深深的呼吸,推门而出。

他开门的时机极其巧妙,两个守卫刚刚走过他们的牢门口,楞了一下才转过身来。就这一愣的功夫,忒修斯已经闪身在他们背后了。纽特紧跟着出门,一个无声的昏迷咒放倒了左边的守卫。

与此同时,右边的守卫刚回头,忒修斯就贴上了他。他像搂情人似的从后方抱住他,手肘锁住他的咽喉用力,那人被他勒得脸色紫胀,很快就一声不吭的昏了过去,被忒修斯倒拖进了囚室里。纽特轻挥魔杖,把另一个守卫也拖了进来。

“为什么不用魔杖?”纽特关上牢门。

“活动活动筋骨。”忒修斯耸耸肩。“暴力是非常解压的。”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纽特不认为忒修斯会为那只蝎子生气那么久,是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让他心神不宁。

他看着忒修斯把一地的人依次捆好,丢在一边。然后单提出那个被昏迷咒击昏的人来。他没有被蜷翼魔咬,也没有被忒修斯暴力的攻击,如果挨打也能做品质比较的话,他就是个挨打届的幸运儿。

忒修斯掏出一个小瓶子,捏开他的嘴倒了三滴透明的液体进去。

“你竟然随身带吐真剂?”纽特不可置信的问。

“有备无患。”忒修斯用魔杖指着那人的胸膛:“快快复苏。”

那人睁开了眼睛,眼神呆滞。

“我们在哪?”

“坎伯兰岛。”

忒修斯看了纽特一眼。纽特点点头。

“我猜到了我们在东南部,但没想到你竟然飞了这么远。”

“这栋建筑里有多少人?”

“我们的人只有一个排不到。”那人机械的回答。“剩下的都是囚犯。”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最近的任务很无趣……”那人露出一点百无聊赖的神色来。“除了巡逻,就是每天折腾‘母马’。大家对钻心咒掌握得不够熟练,很多时候只好亲自动手。”

“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折磨得够狠,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就会是默默然。”

忒修斯和纽特震惊的对望一眼。纽特开口了。

“那个正在惨叫的人是谁?”

那声音从他醒来起就一直断断续续的没有停过,很难想象人的喉咙可以发出这么长久的哀嚎。那个人一定需要帮助。

“‘母马’之一吧。”那人轻描淡写的说。“大概已经疯了。他们对钻心咒的反应总是很大,和之前的人不一样。”

“你们这样折磨过很多人吗?”忒修斯慢慢的问。

“最近这半年才多起来的,之前只有一个人可以玩。”

纽特已经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他的牙像怕冷似的格格作响,真奇怪,人类感到狂怒和寒冷的表现竟如此相似。

“那一个人是谁?”忒修斯的声音平缓冷静,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MACUSA的安全部长。姓格雷夫斯的。”那人呆板的回答。“很有用的人……几乎所有人的钻心咒都是在他身上练会的。”

“你问完了吗?”纽特礼貌的问。忒修斯无声的点点头,后退一步。

纽特举起魔杖:“昏昏倒地!”

这道昏迷咒强得出奇,刺眼的红光把那人击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在地上滑落成一堆。纽特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声音,忒修斯大约也听见了。但他们都没有去管。

“不要用你的戒指召唤帕西。”忒修斯转向纽特。“至少不要在这囚室里。”

“我没有这个打算。”纽特看着那昏死的守卫回答。“但我们该通知附近的小队了,你能传讯给蒂娜吗?我现在的情绪念不出守护神咒。”

“呼神护卫。”忒修斯稳定的说,他的魔杖尽头喷出一只很大的银色猎狐犬。

“找到蒂娜·戈德斯坦恩。”他对那只大狗说。“我们在坎伯兰岛,敌方约30人。目前无法移形,请尽量向我们接近,等我找到可靠的通讯点后就会放置显形信标。”

大狗腾跃起来,没入黑暗的石壁中不见了。

“你确定你的诅咒解除了吗?”纽特突然想起来。“现在提到帕西瓦尔·格雷夫斯你会想到什么?”

“搞大我弟弟的肚子的讨厌鬼、朋友、战友、救过我命的人……但我现在比较希望他幸福。”忒修斯顿了一下。“而不是想要他的命。”

“这么多词,你们的过去一定很丰富。”纽特凉凉的说。

“你无法想象。”忒修斯故意刺激他。“醋坛子。”

他在倒在地上的守卫头上拔下一缕头发,对纽特伸出手来。“复方汤剂。”

纽特把一个小瓶子递给他。忒修斯接过去,掂了一下。“而你还说我带着吐真剂到处走不可思议。”

“我们毕竟是兄弟嘛。”纽特低低的笑了一下。

等忒修斯变成那个守卫的样子,他就出了门,向那间不断传出惨叫声的牢房走去。纽特跟在他身后,忒修斯举起一只手示意他停下。

“让我来吧。”他彬彬有礼的说。

纽特停下了,忒修斯无声地闪进那间牢房,反手扣上了门。

受害者的哀嚎止歇了。然后是德语的惊慌呼号,惨叫,和念咒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这些声音就都没有了。

门开了,忒修斯走了出来,西装革履,体面整洁。如果不是裤脚上沾的一点血,他就像刚刚只是进那房间里去抽了根烟。

“我让受害者睡着了。”他轻声说。“他没法再清醒着承受更多了。”

“剩下的人呢?”

“没死。”

“你做了什么?”

忒修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里是他们折磨囚犯的最底层,再往上两层是‘书房’,那是格林德沃与外界联络的地方,只有那里可以幻影显形。我们需要到达那里才能放置显形信标。”

“你为什么对这里这么了解?”纽特被变形后的忒修斯押着上楼时低声问。

“这里是帕西最早被关押的地方。”忒修斯听起来心平气和,像是在讲的并不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被委员会审查的时候提供的记忆里有这个地方的全部细节。”

他没有说除了建筑细节之外那记忆里还有什么内容,但纽特也不需要问。

他只是跟着忒修斯拾级而上,胸中怒火如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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