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熊与蜗牛

归心似箭(04)

忒修斯自认是个顺应规则的人,但他弟弟不是。

他创造规则。

纽特把一个掏了洞的皮口袋套在一个大得出奇的木马的屁股上,在木马的周围把大量稻草铺成一个松软舒适的窝,又给自己喷了点不知道什么成分的香水。布置好这一切之后,他对着一只巨大的犀牛似的动物发出刺耳的吼声,并用极其复杂的姿势扭动了五分钟。

犀牛像座肉山一样冲过来的时候忒修斯出于本能举起了魔杖。

然后纽特早有准备的缴了他的械,现在他们和那头野兽之间只隔着稀薄的空气了,棒极了,纽特,我不知道你还有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宏愿。他惊恐的看着纽特敏捷地沿着梯子爬上那匹巨型木马的头部,巨型犀牛向他奔去——然后好像山崩那样扑在木马上,开始充满热情的耸动。

“他早该这么做了。”纽特说。他骑在前后摇晃的木马上,满怀爱意地看着那头恶兽把皮口袋撞得噗噗作响,“莉莉发情了,但他总还犹犹豫豫的,……但毒角兽的可受孕期就只有那么长,错过了太可惜了。”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嚎叫,公毒角兽笨拙地从木马上挪下来,像每一个负心汉那样,毫无留恋地走远了。

纽特从木马上跳下来,差点一头撞倒忒修斯。他把那个已经满满当当的皮口袋卸下来提在手里,掂了掂,显得十分满意。

“现在,”他快活地对忒修斯说,“你想不想看看莉莉?”

他总能得到他想要的。

忒修斯还记得他七岁的时候想要养一匹鹰马,全家都对他说了不,他太小了,鹰马太危险了。纽特并没有哭闹,他用他那探究的、林中野物似的目光挨个把他们看了一遍,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一个包含酒精的家族聚会第二天,母亲发现纽特不在床上,寻踪咒发现他的身影一直通向马厩。他们找到他时,他正蜷在一只鹰马身边,头搁在尖锐的利爪边上,贴着泛着青铜光泽的翅膀睡着了。鹰马垂下头去,利喙满怀爱意的梳理过他的头发。

他离那野兽太近了,没人敢轻举妄动,场面一片死寂。

鹰马也查觉到了这怪异的气氛,动了一下,纽特充满睡意的抬起头来,平静的打量他们,然后说:

“他们不危险。”

忒修斯至今记得那呼吸停滞的感觉。有些人会说他是被人与野兽和谐共处的这一幕感动了,但他自己知道,那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动脉瘤爆发的感受。

全家都大发雷霆,就连家养小精灵都用不赞同的眼光盯了纽特一个月。但结果是无法改变的——他有了一匹鹰马。

这简直定下了纽特一生的基调。他追逐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从不犹疑,抓住每一个蛛丝马迹的机会。他不听人说话,偷偷从各种安全的场所溜走,投入到无限的追寻神奇动物的事业中去。他敢对着傲罗撒谎,闯进挂着自己通缉令的魔法部,非法出境,再非法入境,根本目无法纪,肆无忌惮——只要这是他真心想要的东西。

但他在追寻所欲之物时的模样那么迷人。

“法外之徒。”忒修斯喃喃道,“操纵人心的小王八蛋。”

他现在明确的意识到自己被纽特玩了。他那不明显的易感期在三天前开始了,纽特到的时候,他的荷尔蒙正达到峰值。他就像那只公毒角兽,在最易感的时候,一个完美的适合交配的环境里,受到了业界顶尖的动物学家精心计量过的准确刺激。

而他的表现也证明了他的确不比那只毒角兽强多少。棒极了。

他痛恨这种被玩弄于手心的感觉,尤其还是被纽特,他的弟弟,一个Omega。他气得要命,恨不得去咬纽特一口——但那正给了那小混蛋他想要的。

而纽特总能得到他想要的,而忒修斯不知怎的有幸忝列其中,大概排名优先于毒角兽低于嗅嗅。

“那些把人当成动物一样对待的混蛋真该被诅咒。”他若有所思地说,干掉了一口酒。

“说得对呀。”酒保赞同道。他正在咒语的控制下茫然地微笑着,一个强大的快乐咒可以让他一直这么飘飘然好几天。他应该会满意的,虽然这不一定是他想要的。忒修斯想。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可疑地盘旋了一会,然后其后藏着的事实突然击中了他。

操,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指责纽特是错的。

正在这时,一股尖锐的风拂过他耳边,一只金探鸟在他面前浮现出来,在他前后上下来回穿梭。这只神速的小鸟看起来很想飞去更远的地方,但信使契约把它束缚在他周边的空气里。纽特就是有这种本事,只要他想,大概就连火龙也可以帮他送信。

忒修斯试了几次,那小鸟都险险躲过了他的指尖,飞得更快了,它动起来就像一道金色的活闪电。

“别逃啦,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看信?”他喃喃地说。

那小鸟显然从他的奋斗中找到了不少乐趣,它轻柔地唧唧尖叫着,在空气里上蹿下跳,银色的翅膀扇动得只剩下一片模模糊糊的残影。

“好吧。”忒修斯深吸一口气,脱下了西装外套,挽起了袖子。

五分钟之后他终于一把抓住了这只活飞贼——当年的找球手到底宝刀未老。他取下信,看了一眼,就抓起外套出了酒吧的门,啪地一声消失在了空气里。

他准确地显形在家门口,接骨木弯下枝条迎接他。整条街都熄了灯,窗户变成一排排漆黑的洞口,只有他家的卧室灯火通明,像一盏悬在黑夜中的方形月亮。

在那唯一一片光亮里,一个瘦长的人影微微探身向外张望。

门环上的狮子看见了他,轻轻眨眼,大门便自动为他打开了。他边走边把领带解开。衣帽架殷勤的来了,接过他的外套和围巾。他用魔咒仔细地吹去了身上的烟酒气息,踏着笃定的步子往楼梯上走去。

他至少要比那头毒角兽体面一些。

就在忒修斯推开那扇黑胡桃木门的时候,有一个酒吧里的酒保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结束了这个班点,早就该回家了,那个欠了钱的长胡子老头果然没有来还钱——他就不该相信这种满身羊膻味儿的爱尔兰佬。

锁上门的时候,他还在想今天看到的客人手里那只精巧的怀表。表盘上的刻度一片模糊,而表盖内侧镶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个卷发有雀斑的青年,正向外张望着,露出一种探究的、林中野物一般的眼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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