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熊与蜗牛

The End Of Innocence(EALD外一篇)16

漆黑的双重栅格门关上了,铁铸的电梯轻震一下,开始移动,一点光亮从地底最深处升起,迅速冲向上层的MACUSA大楼。

电梯里一片死寂,帕西瓦尔和忒修斯都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纽特也和他们一起沉默,但他穿着风尘仆仆的蓝大衣,蹬着脏兮兮的龙皮靴,气质与两位西装革履的傲罗大相径庭。比起安全部长夫人,他倒更像是被帕西瓦尔和忒修斯逮捕归案的犯人。

可能他还真是。他的疏忽大意几乎酿成大祸,要不是傲罗们反应快,他大约只能戴着手铐脚镣在法庭上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放走史上最著名的黑巫师。

“邓布利多究竟想知道什么?”忒修斯突然开口。

“别否认。”纽特刚张嘴他就打断道。“一个不能让英美魔法部知道的问题,这只能来自邓布利多。”

纽特沉默了一下。他没说错,这的确是邓布利多让他问的问题。

“老魔杖的主人大多并不是坏人。但它的诱惑直接来自于邪恶的命运。持有它的人都以为自己可以得偿所愿,一生顺遂,最后却都死于冷血的谋杀。”邓布利多在通讯时对他说,语气苦涩。

“只有很少的人能抵御住一根永远不败的魔杖的诱惑,让我们不要用它来考验人性吧,纽特。人性是不该被考验的。”

他看着忒修斯。他和帕西瓦尔太像了。忒修斯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常常连续几天都不合眼,独自在家附近的田野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帕西瓦尔在夜里会忽然惊醒,握着自己的魔杖一言不发的枯坐。

他们都因力量不够而被伤害过,又想让这世界变得更好,想保护身边的人,都急切的想变得更强。

他们会是老魔杖完美的猎物。他们不能知道。

“我不能说。”他回答。“对不起。”

“我不是在请求。”忒修斯阴郁的说,他在诅咒的折磨之下脾气坏极了,直接跳过了平时跟纽特讲道理的阶段。“邓布利多究竟问了什么?”

“这可能对案情有帮助。我们需要一切可以获取的信息。”帕西瓦尔在另一边说,声音温和。但是那种对犯人说“坦白从宽”的温和。

“这与案情无关。”

“把这留给专业人士判断吧。”忒修斯一字一板。“知情不报也是犯罪。”

纽特听到这话首先看了一眼帕西瓦尔,如果真要关他,必须是MACUSA说了算。

他名义上的丈夫对他通情达理的点点头。“我恐怕也认为你说出来会比较好。”

他俩玩起“好傲罗,坏傲罗”这套来真是比他们的咒语配合还要天衣无缝。纽特咬咬牙,忒修斯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一个帕西瓦尔,他恐怕无法全身而退。他扭头查看表盘上的数字,希望电梯能赶紧到地方让他离开。但电梯表盘上的数字静止不动,有人让电梯停在了半空中。

“哦,拜托。”他万般无奈的叫道。“真的?”

帕西瓦尔耸耸肩,看起来一点也不真诚。“电梯偶尔会出故障的。”

“赶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忒修斯硬邦邦的说。“我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讨论。”

纽特干脆低下头沉默。他这一套对付忒修斯屡试不爽,他一低头,忒修斯就像一只绕着乌龟打转的狗,反复尝试但总也打不开入口。从小到大,他只要露出这个姿态,很快忒修斯就会放弃的。

但他的脸被一只手抬了起来,帕西瓦尔的黑眼睛认真的看着他。他看起来真是迷人极了,眉目清晰深刻,平整宽阔的额头像上好的雪花石雕。他看得有些发呆,帕西瓦尔对他眨眨眼,他睫毛很长。

“告诉我们吧,亲爱的。”他捧着纽特的脸,声音温存,像颗裹着糖衣的炮弹。“这可能很重要。”

该死。

正在纽特疯狂思索借口的时候,他感到下腹微微一跳,好像一只鸟儿振翅,羽尖带起轻风。他惊讶的往前走了一步,帕西瓦尔以为他要摔倒,赶紧扶住他。“怎么了?”

解决方案来了。“我感觉有些累,帕西。”他轻声说,手暗示性的捂住小腹。“想去休息一下。”

电梯立刻就动了起来。帕西瓦尔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探下去开始探查他的小腹。纽特没忍住,在他的肩头窃笑了一下。

他一笑忒修斯就无可奈何的转过头来看他,他的神情疲惫异常,好像肩膀上压着全世界,而那重量几乎要把他压垮了。纽特赶紧闭上嘴,继续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

治疗术的触手温和的抚触他的内脏,他猛然想到格林德沃的话。100%死亡率的男性受试者……

他能让自己和这个孩子成功活下来吗?

帕西瓦尔抓住了他的手,纽特回头看他。帕西瓦尔的脸色也并不好,但黑眼睛仍关切的看着他,好像在无声的询问他情况如何。纽特轻轻摇头,反握住他的手。

电梯门打开了,忒修斯率先走了出去。他们跟在后面,帕西瓦尔仍然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比纽特的冷,敞开的衣袖拂过两人的手腕。

“我要写信给邓布利多。”纽特一进办公室的门就抢先说。“有了诅咒的具体内容,他会知道怎么解的。”

“不用急着通知你的老师。”帕西瓦尔轻描淡写的回答,拉开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这个诅咒不算太难,解开它还在我的能力范畴内。”

纽特惊讶的看他,但忒修斯看起来仿佛毫不意外。

“当然了。”他平静的理了下领带。“你在很多年前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了。”

“当然了。”帕西瓦尔用同样的话回答他,但声音苦涩。纽特莫名有些担心起来。“你最近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忒修斯?”

“想去的地方?”

帕西瓦尔举起魔杖对准忒修斯,复杂的挥舞了一下。忒修斯的动作停滞了,像木偶似的楞在原地。

“也许你之前从来没去过,甚至没有听说过,但你日日夜夜都在想它,做梦都想带弟弟去那里。”帕西瓦尔的声音低缓缥缈,催人入梦。

“那是一个没有危险的地方,只要你们到了那里,你就再也不需要为纽特的安全烦心……”

“纽特在那里会万无一失。”忒修斯缓缓的说,声音如在梦中。“是的……”

“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

“起浓雾的森林,空气里有海腥味。”让纽特震惊的,忒修斯竟然缓缓举起魔杖对准帕西瓦尔。“没有人能阻碍……”

啪的一声十分响亮,忒修斯的脸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得偏了过去。魔杖落地的同时他倒退一步,仿佛恍然大悟似的清醒过来。

“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狠的!”他义愤填膺的说,捂着自己的半张脸。

“抱歉。”帕西瓦尔半心半意的说。“一时没控制住。”

“事情已经很明确了,你需要把纽特带到那森林里‘属于格林德沃的某处’。按照格林德沃所说的,你把纽特带给他,诅咒完成,你就自由了。”

“就这么简单?”纽特问。

“对,除了要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把你们送进格林德沃的老巢外,就这么简单。”

“但你不能在场。”忒修斯说。“不知为何我总会想先杀了你再带走纽特。”

他说这话时有点尴尬,但帕西瓦尔似乎早已预料到了。

“你把我标记为阻止你带走纽特的‘阻碍’。”他慢条斯理的说。“所以被诅咒彻底控制时,如果我在纽特身边,你就会想尽办法杀死我。”

“让其他人跟在我们后面。”忒修斯立刻说。“你不需要来。”

“戈德斯坦恩会带一队人跟在你们身后,剩下的人我会请塞拉菲娜带队。”帕西瓦尔拉开椅子坐在桌子后面。他拿起笔似乎想写点什么,但桌面上破天荒的空空如也。他停了一下,在旁边改好的报告里抽出一份,开始逐行批阅上面的行文错误。

就像有些大象在焦虑时会无意义的撕扯灌木那样,帕西瓦尔一旦感到紧张就会开始写写画画,这是纽特在和他的相处中观察到的一种行为习惯。他在写字时肩膀微微松弛,背部不再紧绷,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就像个低头认真写病历的治疗师。

“在我们被格林德沃关押时,旁边的房间里有一个女人活了下来。她服用了龙血药剂,彼时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她在临盆前一个月失踪了,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身上都是伤痕和淤青,肚子被剖开了。有人抓住了她,折磨了她一个月,然后拿走了她的孩子。”

“他们要的不是‘母马’。”忒修斯低声说,“他们要的是孩子。”

“她被发现时在一座海滨小城边,附近有一片很大的林区。我让三队的去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帕西瓦尔摊开一些照片在桌上。“如果真的有人在里面藏了什么,那也一定隐藏得很好。”

忒修斯低头仔细查看。

“我在梦里见过这森林。”他脱口而出,指向照片中的某一张。“就是这里。”

“戈德斯坦恩会把你们带到森林外缘,然后让你在诅咒的指引下带走纽特。找到地点完成诅咒后,你需要立刻放出信号。安全部会配合当地傲罗进入清场。”

帕西瓦尔继续批改那份报告,甚至开始挨个圈出上面用得不对的标点符号。不论这份报告是谁交的,他或她今天都不会过得太开心了。

帕西瓦尔全程没有说任何担心纽特安全的话,他也不需要说。纽特盯着那不断移动的羽毛笔尖想。他非常清楚这是一件我一定会去做的事。

“我会在你解除诅咒后的第一时间抵达。”

“那里很可能禁止一切通讯或测绘手段。”忒修斯说。“格林德沃不会那么轻易的暴露自己的位置。信息会很难送出去。”

帕西瓦尔总算放下了笔。“我本来想等到把你的诅咒解决之后再做这件事的。”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盒子来。

“毕竟你的祝福是很重要的,而我不想用解咒胁迫你。”

梅林啊,难怪他那么紧张。纽特看着帕西瓦尔起身,拿着盒子走到他面前,自己也站了起来面对他。

“我以为我会是抢先一步的那个人。”纽特低声说。

“不能总让你占先了,是不是?”帕西瓦尔声音也很低沉。他单膝跪在纽特面前,打开了那只小盒子,里面是一只形制奇异的指环,银色的蝎子蜷成一圈,足肢环抱着一颗巨大的绿宝石。

那是一只非常逼真的蝎子,披坚执锐,尾刺像刀一样锋利——

“它的后腹部多了一个体节。”纽特脱口说。

“严肃点,纽特。”忒修斯说。“有人在求婚呢。”

“对。”帕西瓦尔很顺畅的接话,毫不意外的样子。“格雷夫斯家的毒蝎的确比普通蝎子长一点。相信你绝不会认错的。”

“我会永远记住的。”纽特不好意思的说,感觉自己在毁掉一个重要的时刻。帕西瓦尔笑了。

他还跪在地上,抬起头来,黑眼睛深深的看纽特。“牛顿·阿尔忒弥斯·费铎·斯卡曼德。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这个场景很是有些奇怪,他还是女性的身体,穿着灰扑扑的大衣,蹬着一双脏靴子。而帕西瓦尔西装革履的跪在他面前,托着一只昂贵的戒指。他们刚刚进行了一段有关节肢动物的对话,忒修斯还习惯性的训了他。

办公室里一片奇异的宁静,纽特看着帕西瓦尔仰起的脸,不知为何想起了他的阿尼玛格斯那温和安静的眼睛。他给那匹黑马带上衔铁的时候,它就用这样温和安静的目光看着他,已经做好了让他驾驭的准备。

“是的。”纽特低声说。“当然。”

他伸出手,那只指环展开了,银色的蝎子活了过来,爬上他的手。他看着那危险的毒物爬到了他的指端,停住了。银色的甲壳身体反弓成有力的弧形,尖锐的尾刺标枪般竖起在空中,静静的等待着。

“牛顿·阿尔忒弥斯·费铎·斯卡曼德。我在此与你结契。”帕西瓦尔低语道,他的声音带着深沉的回响,像是从古老的洞穴里传来。“你的血即是我的血,你的仇恨即是我的仇恨。你所在的,我必跟随。我所向的,你必知悉。”

这带着森冷气息的誓言不像是在求婚,倒像是要寻仇。纽特想起格雷夫斯家族在渡海前往美国前,在爱尔兰已经繁衍了上千年,他们的声名在中世纪达到鼎盛。那时的新郎在燃着火光的圣坛前为新娘套上戒指,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征讨她的敌人。

不知道为什么,纽特扭头看了一眼忒修斯。他正看着那只银蝎,眼神难测。

“考虑清楚,纽特。”他的哥哥说,声音冷肃。“格雷夫斯的毒蝎从不会放过它的仇人,也绝不容忍背叛。我们在说的是你的一生。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们可以不做这个。”帕西瓦尔轻声说,那森严庄重的气息褪去了,他仍然跪在纽特面前,握着他的手。“你可以慢慢考虑。”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我与你结契。”纽特毫不犹豫的说。“无论这誓言引向什么——我对你的忠诚直到坟墓。”

帕西瓦尔吻他的手,嘴唇重重压在他手背上。

“这会有点疼的。”他说。

银蝎尾巴迅速的一挥,纽特的指尖猛地痛起来,那疼痛极其剧烈,像是他的手直接被按在了熔岩上。他激痛之下本能的缩手,但帕西瓦尔紧紧拉住他不放。他看着自己的指尖流出一滴血来,蝎子把口器凑了上去,缓缓将那滴血吸尽了。然后它向纽特的指根爬去,身体渐渐缩小,终于在他的无名指上蛰伏下来,重新变回了一枚指环。

“你是它的主人了。”帕西瓦尔轻柔的说。“从今往后它为你驱使。”

纽特茫然的点点头,手上的疼痛渐渐减轻了,这蝎子没有往伤口里注入毒液,他想。如果它有毒液的话。

“这个血契戒指除了把我弟弟的人生与你绑在一起,还有什么用?”忒修斯冷冷的问。“它作为一个门钥匙,要的未免太多了。”

“首先它是个婚戒。”帕西瓦尔解释道。“它还是一枚家族印信,格雷夫斯家的每一扇门都会为它的主人打开。但我希望你打开金库大门时不要带上嗅嗅。”他又开玩笑的对纽特补充一句。

纽特点点头,但脑中已经出现了自己在格雷夫斯家的金库里逮嗅嗅的画面。

帕西瓦尔站了起来,手抹过纽特手上的血痕,它立刻就愈合得不见踪影。“它可以把你带回我身旁。”他敲敲自己的黑蝎领针。“也可以反其道而行。”

“而且它的蛰刺会让任何胆敢冒犯你的人生不如死。他会永远活在不可忍受的剧痛中,直到咽气前最后一刻。”

他说出这些话时表情平静,但语调冷酷。忒修斯皱了皱眉,动了一下。帕西瓦尔没看他。

“我大概不会需要用到这个功能的。”纽特说,满怀顾虑的触摸那只蝎子细长的尾节。“但真是精妙的设计。”

“等你们解开诅咒,激活它。我会立刻抵达的。”

“至于另一件事。”忒修斯斟字酌句的开口。“你……”

“我们回来再讨论它。”纽特立刻打断道。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邓布利多这几个字。“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开你的诅咒。”

“是的。”帕西瓦尔同意道。“让诅咒带你去该去的地方,然后我们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而且要快,在格林德沃把消息传出去之前。”

敲门声响起。帕西瓦尔挥手开门,把蒂娜放了进来。

“目前的最后一个问题。”忒修斯说。“我不知道怎么让诅咒带走我。”

“那很简单。”帕西瓦尔回答。“你只要安心睡一觉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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