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熊与蜗牛

The End Of Innocence(EALD外一篇)10

他进家门时差点被一只茶壶撞个跟头,蒂娜猛扑上来,在他鼻子底下扣上了壶盖,他看见鸟蛇细细的蓝色尾巴在壶中一闪。

“格雷夫斯部长!”蒂娜有点慌张的叫道。“情况都在控制之中!”

公寓里好像刚刚路过了一只狂暴的野猪,瓷器碎了一地,所有的家具都被推到墙边,他的衣帽架有点被压弯了,躲在门后瑟瑟发抖。帕西瓦尔把外套递给它,它差点没接住。

“我完全相信。戈德斯坦恩小姐。”他毫无感情的说,偏头躲过一只灯泡,它哗啦一声在他脚边砸得粉碎。“我希望你没有打开窗户?”

“没有,部长。”蒂娜很快的回答,用脚跟把一只打碎的画框推到了沙发底下,那下面有什么东西被她撞到了,发出吱吱的叫声来。

“莫特拉鼠飞来。”帕西瓦尔说,那只背生肿瘤的动物被无形的力量从沙发底下扯了出来,仍然在气愤地尖叫着。“还有别的我应该知道的动物吗?”

“没有了,部长。”蒂娜低声回答,头低着,好像准备承受一顿痛骂。

她该学会不要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了。

“这不是你的错,蒂娜。”帕西瓦尔说,魔杖一挥修复了那只画框。瓷器重新拼合,家具们开始慢慢把自己挪回原来的位置。“这只是……家庭生活必然的后果。”

“是的,部长。”蒂娜非常恭顺的说。一只被啃得破破烂烂的皮鞋抽泣着从她身边飞过,去找鞋刷寻求安慰了。 

他们一同沉默了一下,看向客厅中央,一只陈旧的皮箱在那儿无害地敞开着。帕西瓦尔把那只莫特拉鼠悬浮着扔了进去,它最后大叫了一声,就没了踪影。

“谢了,蒂娜!”纽特在里面轻快地喊道。他和蒂娜对视一眼。纽特和她说了,当然了。

“您……太太……是个可爱的女人。”蒂娜磕磕巴巴的说,眼神游移。他的副手真的需要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人际交往能力了。帕西瓦尔叹一口气。

“她的确是。”他简单的说。“戈德斯坦恩傲罗,我希望明天的简报会上由你发言。”

蒂娜果然立刻慌张起来,他举起一只手制止她说出拒绝的话,“我们需要跟墨西哥方重新商定合作内容,我们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浪费在搜捕一个莫须有的神奇动物盗窃犯上。”

他挥动魔杖,仔细的修补那只缺了一个灯泡的吊灯。“他们要找的铜发瘦高嫌犯可能早就离开美国境内了。你要确保他们明白这一点。”

“当然,部长。”蒂娜立刻反应过来。“有充分的证据显示他们要找的人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阿拉斯加。”

“那他很可能已经偷渡进了加拿大。”帕西瓦尔回答,看着蒂娜拿出本子记录。“如果再没动静,安全部就该从这件案子上撤人了。给他们两周……不,一周的时间。你是我最信任的副手,戈德斯坦恩。这件事全权交给你了。”

“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蒂娜正义凛然的回答,她翻了翻本子,“还有另一件事,部长……”

她停顿了一下,谨慎的看了一眼皮箱,往旁边走了两步,帕西瓦尔会意的向旁边偏偏头。

他们一直走到窗边才停下,窗外灯火如流,照亮他副手线条锋利的侧脸和担忧的眼睛。

“说吧。”他说。

“是关于你们被格林德沃关押时的事情。”蒂娜说,一提到工作,她的语言就前所未有的流畅。“和你们一起被解救的还有一位女性,当时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

“我记得她。”帕西瓦尔点点头。

他当然记得关在他们附近囚室的那个红发女人,她的室友——配种对象——一个金发的男巫,被守卫们无情的杀死了,傲罗们进入囚室很久之后,她还扑在他身上,久久不肯离去。他至今无法忘记她的哭声。

“她被救出后一直在纽约生活,但是就在一个月前,也就是身孕九个月时,她莫名失踪了,直到昨天才被发现。”蒂娜将几张照片摊在空中:“这是她被发现时的样子。”

“收起来吧。”帕西瓦尔看了两眼就说。“有任何线索吗?”

“暂时还没有,她——”

“蒂娜?”纽特在下面叫,“能把玛姬送下来吗?就剩她一个没抹抗菌药了。”

“谢谢你,戈德斯坦恩傲罗。我们明天再详细讨论。”帕西瓦尔的声音压抑。他伸出手,蒂娜把那只装着鸟蛇的茶壶递给他。

蒂娜仍然忧虑的看着他。“部长……”

“回去吧,蒂娜。”他一边说,眼神一边不自觉的往地板上看去。“这只是又一个需要解决的案件,没什么可担心的。”

蒂娜看着他的脸,这个男人平日威严冷峻,言语苛刻,哪怕是表达对她的信任时,也带着遥远的寒意。但他看向那个皮箱的眼神温柔眷恋,好像雪壳开裂,露出下面柔软的新草来。

“我们都在你背后,部长。”她低声说。“他不会有事的。”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帕西瓦尔回答,然后突然沉默了一下。

“纽特也是你的朋友。”他凝视着蒂娜,“你会对他忠诚吗?哪怕你的长官不再要求你这样做?”

“当然会,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蒂娜立刻回答,楞了一下,突然慌张得要跳起来,满脸通红:“我没有别的意思——部长——”

帕西瓦尔笑了,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

“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蒂娜·戈德斯坦恩。”他低沉的说。

“我感激不尽。”

他端着茶壶小心翼翼的爬下楼梯,纽特正在一块案板前作业,他用一把巨大的切肉刀豪快地剁碎各种果实和肉类,将它们一股脑丢进旁边的坩锅中炖煮。

“别把玛姬放出来。”他头也不回的说,“她的发情期快到了,总是在窝里待不住。”

“真奇怪,我以为发情期应该会让你更想留在家里才对。”帕西瓦尔回答。

“帕西!”纽特很惊喜的回过头来。“你回来了。”

忙碌了一天回家,妻子穿着围裙忙碌,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味。这是每个想要有个家的男人的完美梦想……他看着纽特身前血迹斑斑的围裙和手里雪亮的砍刀,这场面着实谈不上温馨,但他心里迅速宁定下来。

“晚上好,亲爱的。”他在纽特的脸侧擦掉一点飞溅的血迹,“吃过饭了没有?”

“我以为你要加班,就自己做了。”纽特回答,指指那个沸腾的坩埚,里面的内容物已经变成了可疑的紫色。“可以分你一点。”

纽特在喂养动物上营养搭配均衡,每种动物都有属于自己的饲料配方和计划。他把这种科学的精神也用在了自己身上,他列出了一张饮食计划表,按照孕程详细规划了自己每天应摄入的营养成分和食物类别,每种材料后面的计量单位都精确到小数点后。

他每天喂完动物,就开始给自己——按他的话说——‘备料’。把当天计划内的所有食物(通常包含大量的水果和蔬菜)收集到面前,把它们切成可食用的大小,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起丢进坩埚里去,彻底煮熟后一口气吃掉。

这比起烹饪更像是某种完成度不高的魔药,帕西瓦尔担忧的看着那锅疙疙瘩瘩的紫色东西:“我可以让楼下餐厅送一些菜上来。”

“他们的食物营养不够全面。”纽特理直气壮,他在坩埚里舀了一碗……帕西瓦尔只能称之为饲料的东西,用冰冻咒把它凉到合适的温度,悬浮到工作间的桌子上,那儿有两把椅子在等待着他们。

“吃饭吧。”他很快活的对帕西瓦尔说。“哦对了,蒂娜还带来了雅……奎妮做的派。你想吃一点吗?”

谢天谢地。他一定要给戈德斯坦恩加工资。

“人类的孕程实在太长了。”纽特有些感慨的说,他们吃完了饭,正在箱子里的热带雨林区并肩漫步。“哪怕是巫师,也没有办法缩短这十个月的分娩过程,我们在这一点上比麻瓜强的只有死亡率比较低。但如果格林德沃的药剂能够被复制,让生育从此不局限于性别……”

他提到格林德沃的魔药时就事论事,丝毫不牵涉个人因素:“他的成果是旷世空前的。”

“他的确是个旷世空前的黑巫师。”帕西瓦尔冷淡的说,这个名字立刻让他想到了忒修斯的诅咒,他胸口发紧。

“有事情在烦扰你。”纽特转过头来看他,他的感觉像动物似的敏锐。“出什么事了吗?”

“是忒修斯,他……”他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和纽特说明这件事。也许还是该让忒修斯自己说。

“……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最后说。“我明天想找他喝一杯,你知道的,叙叙旧。”

纽特顿住了,盯着他看了很久,看得他心虚起来,伸手去捏捏纽特的耳朵:“怎么了?”

纽特没说话,忽然凑上来吻他,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下拉,他踉跄一下,一手撑住旁边的芭蕉树干,一手揽住了纽特的腰。

巨大的蕉叶如凉亭,垂下来遮住了他们的头顶。他在这隐秘的凉亭下亲吻心爱的人,时间像粘稠的糖浆一样缓缓停滞,那些恶毒的诅咒和谋杀远去了,整个世界在此刻都不再重要,只有他们唇齿的纠缠像刀割一样鲜明。

“我到死都会记得这个。”他轻声对纽特说,温柔地摘开他脸边的红发,看他明净的绿眼睛。“记得你,斯卡曼德先生。”

“斯卡曼德先生可不止我一个。”纽特有点不悦的说。

他带着帕西瓦尔钻过一扇隐蔽在绿叶之后的小门,雨林骤然消失了,一片真正的草原出现在他眼前,如茵的绿草一直铺展到蓝天尽头。

“无与伦比的空间延展咒。”他惊叹的说,看着一条溪流从脚下潺潺流过,穿越整片草场,奔向目力不可及的远方。

“我说过的。”纽特听起来有点骄傲:“你在我的皮箱里永远都有一席之地。”

他明白纽特带他来干嘛了。

“这里到底有多大?”他认命的问,松开衬衫领口和袖扣。

“一会你就知道了。”纽特快活地亲了他一下。“你介意衔铁吗?”他凑在帕西瓦尔耳边跃跃欲试的问。

“只要你觉得好。”他叹了口气,吻了吻纽特的额头。

然后他弯下腰,进入了自己的阿尼玛格斯形态。

“你真大。”这是纽特的第一句话。

他绕着帕西瓦尔走来走去,摸他修长的脖子和宽阔的胸膛。“爱尔兰重挽马不该这么大的。你一定是参考了夏尔马的尺寸。”他指挥一只卷尺开始绕着帕西瓦尔量尺寸:“六尺的肩高……难怪忒修斯自己爬不上去。”

卷尺前前后后的飞舞着,纽特很专业从左侧接近帕西瓦尔的头部,摸他的脸,查看他的眼睛和口鼻:“张嘴让我看看齿龄,亲爱的。”

帕西瓦尔嘶鸣一声,用头顶他的脸,纽特展开双臂抱住他,脸亲昵的贴着他的额头。“我们要充分的了解你嘛。为我张开嘴,好吗?”

他对人形态的帕西瓦尔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帕西瓦尔喷了喷鼻子,张嘴让他查看自己的牙。

“以你的年纪,你的状态可以算得上是巅峰了。”纽特给他彻底的检查完一圈后(甚至还量了他某些敏感部位的长度)实事求是地说,无视帕西瓦尔义愤填膺的喷鼻和甩尾。“很多马在你这个年纪都会有些健康问题。但你比一般的马要健壮得多。”

他摸帕西瓦尔的侧腹,那上面有一道很深的伤痕。“在人形的时候我没看出来它这么严重。”

他丈量那道伤口,忽然用脸贴住黑马的背。“你能活下来真是幸运。”他低声说。

黑马转过头去,轻轻咬他的头发。纽特笑起来。

“哎呀。”他充满喜爱地说,拍了拍帕西瓦尔的肚子。“我们去跑一圈,好吗?”

他掏出魔杖挥舞,让一套马鞍在他背上成形,肚带收紧的时候黑马不安的动了一下,纽特惊讶地看他:“忒修斯从没给你上过鞍吗?”

黑马摇摇头,纽特看起来反而很满意。他绕到马头前,做了一个手势,帕西瓦尔服从的低下头来。说来奇怪,他在阿尼玛格斯形态下似乎不由自主的要服从纽特的命令。

他忽然记起纽特的资料:在东线战场训练火龙……计划失败,因为龙只服从于他的命令。

他的伴侣是一名龙骑士。他紧张的盯着纽特,纽特摸了摸他的侧脸,发出一点奇异的声音,他莫名的平静下来。纽特笑了。

“要给你上衔铁了。”他温柔的说。“张嘴,不会痛的。”

衔铁很冷,纽特将项革绕到他耳后,为他扣紧了咽革和鼻革。然后魔杖一点,金属的马刺在靴跟后成形。

不需要任何垫脚的东西,也不需要帕西瓦尔屈身俯就,纽特一踏脚蹬轻捷地落在他的背上,动作完全不像一个怀孕五个月的人。帕西瓦尔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他,但纽特熟练的牵住了他的缰绳。

“出发吧。”他对着黑马削竹般的耳朵说,带锯齿的马刺轻踢他的侧腹。“你也许会发现我和忒修斯的骑术……很不一样。”

的确很不一样。他载着忒修斯遛弯时只是随心所欲的跑,不过上面多带一个人的重量。但在纽特手下他几乎是与他合为了一体,不过半个小时,纽特就已经教会了他听主人的脚后跟来判断是该疾跑、慢步还是转弯。他并不是适合奔袭的战马,但纽特一声令下,他几乎是本能地跑了起来,餐碟大的马蹄踏过整片草原。纽特稳稳地停留在他背上,全程都与他的律动同步。仁慈的路易斯啊,他真的骑术精湛。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纽特才轻轻向下拉动缰绳,帕西瓦尔猛然站定在溪边,全身是汗,鼻孔里喷出滚滚热气。

他感到背上一轻,那铜发的龙骑士轻捷地滑了下来,魔杖一挥消去了他头上的水勒。他在溪边低下头去,开始大口喝水。纽特拍拍他的前腿,显然很是开心:“好马,帕西。”

你开心就好吧。他喝完了水,抖了抖身子,纽特会意地让马鞍也消失了,手指理过他漆黑的鬃毛。

变回人形时他抓住了纽特的手,把他一起拉倒了。

“你这个——小混蛋——”他一翻身把纽特压在草地上,满头是汗,仍在喘息:“你存心的,是不是?”

他是冷血马,以耐力和力量见长,并不适宜疾奔。动物学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以那双带马刺的靴子催动他快跑时,他不由自主的听从了命令。也许只要你有一颗野兽之心,就无法拒绝纽特·斯卡曼德的要求。

纽特狡黠地对他眨了眨眼:“我骑术好吗?”

“好,太好了。”帕西瓦尔气不打一处来的咬他嘴唇。

“你给我等着,男孩。”他很危险的对纽特说,“等你的情况稳定了,我们就要看看你的另一种骑术怎么样了。”

纽特在他身下笑了,骑了这么久的马,他开心得像个孩子,明净的绿眼睛无忧无虑地看着他。“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探讨那个,我的……好马。”

帕西瓦尔楞了一下,低头去吻他,纽特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足够的时间……

那个诅咒还会留给他们多少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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