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熊与蜗牛

The End Of Innocence(Every Day A Little Death番外)4

尽管他俩都很早就通过了考试,但今天却没法幻影显形回家。

“几乎每一本相关书籍里都提到了幻影移形对胎儿的危害。”纽特说。“但没有哪怕一个人说明原因。有一本书很确信,如果在孕期幻影移形,就会生下一只弗洛伯毛虫……完全是无稽之谈。”

“我猜是因为挤压的缘故。”帕西瓦尔回答,带着纽特穿过街道去找他的车。“也许胎儿的小身体无法承受通过空间产生的压力。”

“但抱着婴儿幻影移形就没问题。”纽特很疑惑:“多产者瑟亭曾经提到过,她抱着出生才两天的儿子幻影移形,去了五十公里外的母亲家。一个足月的胎儿和婴儿的差别真的有那么大吗?”

纽特的幻影移形他是见识过的,速度极快,是他最拿手的本事之一,这么久不能幻影移形一定让他很难受。

“这很困扰你?”帕西瓦尔边走边问。夜已经有些深了,街道上空无一人,街灯把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投在地上。

“我想扫帚也能完成工作,但幻影移形更方便些。”纽特深思着说,“有些动物真的很难追踪……”他犹豫了一下:“但我又不想冒险尝试。”

他还是看重这个孩子的。

“稳妥总比后悔好。”帕西瓦尔说。

“我也这么想。”

他们的对话太过正常了,简直可以发生在任何两个熟悉的巫师之间。几个月不见,纽特对他的态度平静自然得让人吃惊,和帕西瓦尔聊起天来,就像他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

如果不是那个孩子,也许他们真的只会是普通朋友。

在纽特去旅行之前,他们在他的公寓短暂的相处过一个月,帕西瓦尔发现纽特的生活习性与他奇迹般的相合。他一早起来去箱子里喂动物,而帕西瓦尔过一会才晃晃悠悠的起床,等他洗漱完毕去厨房,指挥锅子简单的煎两个蛋,橙汁倒进杯子里的时候,纽特正好从箱子里爬出来。

吃完饭后他吻他一下,幻影移形去上班。等他下班他们就出去吃饭,晚上纽特在书房写稿,写完就回到主卧来,亲他一下睡觉。性点缀在生活中的每个角落。

我能这么一直过下去。帕西瓦尔想。

但纽特是一个专业的旅行者,一个恪尽职守的神奇动物学家。

他离开纽约的时候干脆利落,提着他的箱子头也不回的上了车。他的个人物品很少,箱子又特别能装,走的时候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这个空间从来都只有帕西瓦尔一个人。

如果不是书房里仍留有他的笔记,他的存在就像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梦。

除了他的动物之外,他似乎不会为任何事停留。

也许现在还要添上他的孩子。他低头看纽特,他还没有取消自己的女性外形,那只纤细的手忘了拿下来,仍然像一只白鸟似的栖息在他臂弯里。倒不是说帕西瓦尔打算提醒他这一点。

可能是因为身材削瘦的关系,怀孕五个月了,他的小腹还只是微微隆起,不仔细辨认很容易错过那点征兆。他走动起来依然轻捷,一副心无挂碍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幻影移形的考官曾说过的话。

“目标、决心、从容。三者缺一不可!”那个白发老头很厉害的对他们嚷嚷,“目标给你方向,决心给你动力,但从容,只有从容!才能让你无牵无挂的离开原地!”

与大多数巫师不同,纽特可以在任何危急情况下幻影显形,并准确完整的在目的地出现。

无牵无挂地离开原地……

他离开纽约时是否也毫不犹豫,觉得自己无牵无挂?

“我猜你最不缺的就是从容。”帕西瓦尔脱口而出。

“什么?”纽特抬头看他。

“我是说……你的幻影移形。”他赶紧给自己的失言找借口:“需要很从容冷静才能在战斗中幻影移形。很多资深的傲罗都做不到这一点。”

“人们总是有太多顾虑。”纽特回答。“就像忒修斯,他总是担心太多。”

忒修斯的名字从纽特嘴里说出来让他有些不舒服,他在心里暗暗踢了自己一脚。无论如何他都是纽特的亲哥哥,这很正常。

他们已经找到了他的车,他停下来掏钥匙。臂弯中一空,纽特把手抽了回去。他还没来得及失落,就被抓住了领带。

“来这儿。”那红发的女人说,像拉着缰绳似的把他往下拽,一直把他拽到自己的嘴唇上。

他比这副外表更有攻击性一些,帕西瓦尔想。他揽住纽特的腰,把他拉近。

路灯昏黄,他在车边拥着娇小的女人深深亲吻,久久不愿放开。他们身边的大楼里灯烛辉煌,每一扇窗里都有团聚的人。

“我……给你写了信。”两人分开后纽特不太连贯的说,好像这句话比亲吻让他为难得多。“但是被MACUSA边检退回来了,他们怀疑那只送信的红冠鹦鹉是个想偷渡的阿尼玛格斯。”

“只要是会说话的东西,他们都觉得是偷渡客。”帕西瓦尔很无奈,“他们新任的部长智商不比巨怪高多少。他还坚持认为沿着边境起一堵高墙就能把黑巫师都挡在外面。”

他低头啄纽特的嘴唇,尝到一点唇膏的味道。“你写了什么?”他含笑问,“是关于动物的吗?”

“有一些……但不全是。”纽特充满暗示性的咬他的嘴唇,绿眼睛带一点狡黠的笑意。“回去我展示给你看。”

“我不能更期待了。”他说着话,突然感到脖颈后的汗毛倒竖。

在战场上的老兵有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平淡无波的走在路上,突然就扑倒在地,迅速滚进最近的掩体,过了好几秒人们才会听到声音,看见炮弹在附近落下。如果他此刻还站着,一定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并不是感觉,而是一种与死亡打了太久交道后才会出现的直觉。

此刻这种直觉又出现了。

毫无预兆的,他抱住纽特向旁边滚翻,下一秒他们原来所站的位置的车窗哗啦一声粉碎,座椅上皮革爆裂,几道红光如箭击穿了它。

避过第一波攻击后,应当迅速幻影移形,但他不能带着纽特这么做。掏魔杖已经来不及了,他无杖拉过旁边的一辆车挡在身前,立刻听见车身闷响,像是铁皮被什么锐利无匹的东西穿透了。

他刚抽出魔杖,眼前就突然一空,那辆车像一只玩具,被无形的手提在空中,远远抛了出去。十几条面容模糊的黑影从巷口和楼门中涌出,手里都持着魔杖。

路灯依次爆裂,他们头顶的大楼里,那些闪着温暖光芒的窗户也成排地熄灭,惊叫声一片接着一片。光明彻底消失了,整条街道陷入了恐怖的黑暗之中。

这是一场刺杀,这些人有备而来。

“先是忒修斯,然后又是这个。”帕西瓦尔很重的叹了一口气。“我选的这家馆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大概是你小费给得太少。”纽特在他身边回答,耳朵贴在墙壁上听大地的震动:“十三个人。”

他和帕西瓦尔侧身在一条巷子里,听着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逼近。

帕西瓦尔向右边抛出两个幻象,它们立刻就被一连串的咒语击碎了。这些人显然是专业的战斗巫师,施咒速度和准头都不错。

这会是一场非常令人兴奋的战斗。

但此刻他不能冒险。他的口袋里有一块怀表,是他在格林德沃事件之后皮奎里送给他的,他出于感谢收下了这份老同学的礼物,但从来没有用过。

此刻他毫不犹豫的打开它,表面上只有一根针,表盘上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雷鸟。

“紧急情况。我需要支援。”他对那只雷鸟说,它看了他一眼,翅膀一闪消失了,留下空空的表面。

不能太指望这个了。他转头看纽特,他正看回来,一双绿眼睛在黑暗里也闪闪发亮。

“你不会正巧把蜷翼魔带在身上了吧?”他充满希望的问,“我们现在很是需要一点神奇动物的帮助。”

“我把它们都留在你的公寓了。”纽特听起来很后悔,“忒修斯认为提着一只箱子去吃饭不太礼貌。”

“真遗憾这些人不讲礼貌。”他抓住纽特的手,“别幻影移形,我们能解决这个。”

他甩出一个带指向的昏迷咒,听见了某个身体倒下的声音。但他就此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咒语如雨袭来,巷口砖石横飞。

此刻该移位了,但他不能留下纽特一个人在这里。纽特显然也看出来了。

“你绕去他们背后。”他低声说,在帕西瓦尔身前又加了个铁甲咒,“我在这吸引火力。”

“胡扯。”帕西瓦尔侧脸去看了一眼外面,又被红光逼回来。“我不可能丢下你在这里。”

“我能为自己战斗。”

“你是个平民!”他咬着牙说,“我不会走的。这个问题没得讨论。”

纽特叹了口气,像个疲惫的妻子听到了丈夫异想天开的投资计划。他不再与帕西瓦尔争辩,开始在空中用魔杖划出复杂的图案。

“我需要一点时间。”他说。“保护我。”

这个建议帕西瓦尔从善如流,他在纽特身前召出巨大的银盾,看他低而快的念咒,语句繁复冗长。

空气渐渐动荡起来,他们脚下的尘土开始像漩涡一样旋转,风声呼啸!

三道狂风猛然拔地而起,向不同的方向袭去,龙卷中裹挟着漆黑的雨云,雷光在云间像活蛇一样扭动。

几个走在前头的袭击者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风暴就已经到了眼前,风如毒龙,沾到人就将他一口吞进龙卷的中心,而后雷声轰鸣!电光的长鞭猛抽在那人的身上,他惨叫一声,就没了声息。

“我只见过园丁用气象咒浇花。”帕西瓦尔惊叹道,“你真是一个奇迹,亲爱的。”

他侧身看出去,发现攻击者们已经纷纷在狂风面前幻影移形,退向风所不及的地方。射来的咒语明显稀疏了,有几道歪歪斜斜的红光打在路面上,袭击者的距离太远,咒语已经失去了准头。

四个人瘫软在路面上一动不动,他们被那狂暴的雷龙卷咀嚼过,身上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电火花。纽特很紧张的放了个侦测咒语出去。

“只是昏过去了。”他听起来松了一口气,“他们不会死的。”

“真遗憾。”帕西瓦尔毫不在意的说,又给他补了一个铁甲咒。纽特的法力不弱,但显然没有太多决斗经验,欠奉对自身的保护。

“真奇怪,他们只放昏迷咒。”

“他们想要活的。”帕西瓦尔漠然的回答,用全身束缚咒捆住了某个离得最近的袭击者。“就像当时格林德沃抓住我。”

那次惨败他在心中复盘了很多次,仍然没有找到获胜的方法。格林德沃的实力像一座无可逾越的高山,如果同样的情景重演一次,也还会是同样的结果。他看着外面在狂风前奔逃的人群。也许还有别的方式……

“帕西!”

他走神了一瞬间,纽特一把把他抓回来。一道绿光擦着他耳边飞过。袭击者们在领头人的指挥下站稳了脚跟,一起对那择人而噬的龙卷发射终止咒。风声止歇,他们又重新聚拢,像一群搜寻血食的狼。

这道龙卷似乎彻底激怒了他们,昏迷咒的红光里开始夹杂其他的咒语,甚至偶尔还有凄厉的绿光闪现。他们藏身的巷口砖墙像被巨斧劈砍,不断掉下大块的砖石来。

“现在他们不那么想要活的了。”帕西瓦尔淡淡的说。他射出一道切割咒,咒语无声地在夜幕里飞过,齐肩裁下了一条拿着魔杖的胳膊。

又过了一会那人才反应过来,惨叫声划破夜空。咒语停下了,他的同伴们分出两个人去看顾他,他捂着失去胳膊的肩膀哀嚎,声音像一匹重伤的鬣狗。

昏迷咒可以被复苏咒唤醒,但失去的肢体是没法长回来的。帕西瓦尔在战场上的时间足够久了,知道最稳妥的胜利方式就是使对方彻底失去战斗力。

“他们能放索命咒。已经是无可救药的黑巫师了。”他对脸色苍白的纽特说,“不要留手了,因为他们不会对你留手!”

纽特沉默的颔首。“我知道。”

他的话语突然顿住了,一把抓住帕西瓦尔的手,帕西瓦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入了熟悉的挤压感中去。

他们在不到五十米外的一处楼洞重新出现。他抬头看见有两个巫师已经显形到了某栋大楼的楼顶。

他们对面的建筑轰然倒塌,烟尘四起,上百吨砖石倾泻,彻底埋葬了两栋楼之间的小巷。那是他们之前藏身的地方。

路灯忽然亮起,一连串的轻微暴响,十数个人影出现在灯下,迅速结成战斗队形,领头的是一个高挑的女人,她像持剑一样举着魔杖,急速射出一个又一个的咒语。傲罗们跟在她身后推进,咒语结成密集的光幕。

那只怀表的确是有用的,皮奎里带着傲罗们赶到了。

袭击者们几乎是立刻开始溃退,他们退得很有序,每个人抓起一个昏迷的同伴幻影移形,帕西瓦尔射出一道石化咒,一个跑向自己断臂同伴的巫师全身僵化,砰然摔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同伴消失在空气里。

这是他们留下的唯二的俘虏。

街灯亮了起来,大楼的灯火重新辉煌。除了破碎扭曲的车和倒塌的大楼外,一切似乎都重新运转了起来。

皮奎里对傲罗们简短的交代了几句话,低头看了看什么东西,带着几个傲罗原地消失了。

她们再出现的时候正在帕西瓦尔面前,蒂娜跟在她身旁。她的魔杖直直指向他,声音冷酷。“你的守护神是什么?”

“一匹爱尔兰重挽马。”帕西瓦尔平静的回答,举起魔杖:“呼神护卫!”

皮奎里看着那匹银白的骏马,把魔杖放下了,长长出了一口气。

“仁慈的路易斯啊,格雷夫斯部长。”她严酷的声音有一丝动摇。“还好我这次赶上了。”

“你总是准时的,塞拉菲娜。”他跟她开玩笑,“上课从没见你迟到过。”

她没接他的话,只是看着他身边:“这是谁?”

“我叫莉莉,女士。”纽特有点紧张的回答。抓住了帕西瓦尔的手臂。

帕西瓦尔想起来了,他不能在皮奎里面前提起纽特的真实姓名,纽特·斯卡曼德早在五个月前就被她要求尽快离开美国了。她对神奇生物有一些相当严苛的看法。

纽特只说了名字,但皮奎里没有问他的姓,她很仔细的打量莉莉,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和她扶在帕西瓦尔胳膊上的手。

她身后的蒂娜也在好奇的打量纽特,猛地露出震惊的表情来。她看出来了,帕西瓦尔想。

他对蒂娜微微点头,但她仍然神色惊恐。

“我不知道你结婚了,格雷夫斯。”她突然说。她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在等着他提出反对意见。

“我想我的私生活与工作无关。”帕西瓦尔回答,感到纽特的身体贴得更紧了。“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他没有否认皮奎里的话,她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她身后的蒂娜张了张嘴,帕西瓦尔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当然……当然。你也太能藏了,帕西瓦尔。”她像在学校一样叫他的教名:“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没收到邀请。”

“我不……”

“不打算大张旗鼓。”帕西瓦尔打断纽特的话,揽住他的腰。他忽然发现纽特已经几乎完全靠在他身上了,但仍然在止不住的往下滑。

“部长!”蒂娜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您的太太……”

“我不太好,帕西。”纽特轻声说,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他的前臂。“也许去一趟医院会是好选择。”

帕西瓦尔低头看他,莉莉的蓝裙子仍然鲜丽,裙摆末端露出一截盈盈一握的脚腕,内侧有一道红线,那突兀的红线一直向上,延伸进裙子里更深的地方。

那是一道血痕。他还没反应过来,纽特就脚一软向下跌去,帕西瓦尔赶忙半跪,双手抱住他。触手一片潮湿。

他面对夺命咒时没有胆怯,但此刻他胆裂魂飞。皮奎里在杖头吐出一个光球,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她同他一起跪下,魔杖指向纽特,开始喃喃的念治疗咒。

治疗咒语声喃喃,亮白的光明如海,帕西瓦尔从莉莉身下抽出颤抖的手来。那手上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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