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熊与蜗牛

The End Of Innocence(Every Day A Little Death番外)3

“当我说想带你去纽约最好的餐厅吃饭的时候,我不是这个意思。”帕西瓦尔说。

第四道菜刚上,他杯里的酒已经快要见底了。纽特坐在他对面,仍然是那副娉娉婷婷的女性形态,浓密的红发卷曲在耳边。那纤细的手指持着银色的刀叉,正在不耐烦地划拉一只鸭腿。

他看出纽特在这处处精致的餐馆里坐立不安。动物学家小半年都在野外风餐露宿,突然让他守起都市人类的繁文缛节来实在是太艰难了。他看着纽特以手术般的精确度分离鸭肉,让它们在盘子里一块块消失。

帕西瓦尔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纽特吃起东西来又快又安静,腮边一动一动的。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盘子里就几乎全空了。

他看得太专注了,纽特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他当然不会知道怎么带着全套妆容用餐,唇彩有点晕开了,绿眼睛眨了眨,像一只在林间回望的鹿。

他呆呆的看了帕西瓦尔一会,脸微微红了。帕西瓦尔笑起来,对自己的魅力相当满意。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他声音低沉。“斯卡曼德先生。”

“我想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忒修斯在旁边凉凉的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帕西。”

他正是你去一个好饭馆会期望看到的那种客人。衣着得体,打着领结,栗色卷发一丝不乱的梳向脑后。他个子本来就高,穿上正装更显得肩宽腰细,女性形态的纽特坐在他身边,被他衬托得分外娇小。他俩坐在一起,倒像是一对恩爱甚笃的小夫妻。

“当然。”他磨了磨牙对忒修斯微笑。“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记挂我,和我分离一晚上都舍不得。”

“我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一顿饭的。”忒修斯说,低头去切他的鸭子。他切肉的方式和纽特很像,两人有着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持刀叉姿势,甚至连低头的角度都差不多。

他们的确是兄弟,被同一个礼仪老师教导,在同样的屋子里长大,拥有很长一段重合的生命轨迹。不过忒修斯显然要文雅得多,他还在细细品味鸭肉,纽特就已经吃完了配菜的土豆,开始拨弄盘子里的小番茄。那属于女性的纤纤十指掂起番茄梗来仔细观察。

“不要玩食物,纽特。”忒修斯很自然的说。“别这么没礼貌。”

这句台词他熟练得好像已经说了半辈子。帕西瓦尔想。八岁的年龄差一定让他更像纽特的长辈,总是占据主导位置,管教着弟弟,给父母分忧……但弟弟显然不是很喜欢这种相处方式,他看着纽特抿了抿嘴唇,有点不耐烦的低下头去。

“这种番茄的花托很特别。”纽特回答,仍然没有放下手里的番茄。忒修斯皱起眉毛来。

“说到玩食物,”帕西瓦尔打岔。“你当年对那块硬面饼做的事情才叫罄竹难书。可怜的老汤姆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了。”

忒修斯有点尴尬:“那是他咎由自取。”

纽特很感兴趣的抬起头来,帕西瓦尔一笑:“忒修斯没怎么跟你讲过他在战场上的事吧?那时候他可是相当的……年轻气盛。”

“那叫合理诉求。”忒修斯恼羞成怒:“没有我,你们接下来的几个月都得啃铁皮饼。”

“这我倒是不否认。而且我至今还有点想念你的炖菜。”帕西瓦尔转向纽特:“你哥哥的烹饪魔法真是一绝,用咸牛肉罐头和硬面饼就可以创造一锅奇迹。”

“我没用魔法。那就只是烹饪而已,帕西。”

“我深表怀疑,那顿汤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忒修斯做饭很好吃。”纽特说,“每年圣诞节我们家都是他下厨。”

“我以为你从来没欣赏过我的厨艺。”忒修斯很惆怅的说。“你连薯条和薯角都分不清。给你好菜也吃不出来。”

纽特笑一下:“我记得你和妈妈的烤火腿。”

“妈妈的配方,从来没出过错。”忒修斯对帕西点点头:“你也尝过的。”

过去的回忆让气氛总算融洽了一些。帕西瓦尔也笑:“你家的东西我可是吃过不少。”

“我们当时断了好几星期的粮。”忒修斯向纽特解释,“饿得恨不得能吃老鼠。没有妈妈的包裹,我们坚持不到开春。”

“大半夜的,一整包吃的丢在你床上……我从没见过那么壮的猫头鹰。”帕西瓦尔很怀念的说,“带着那么重的包裹穿过封锁线。一只值得授勋的鸟儿,约瑟夫,对吧?”

“约瑟夫是纽特养大的。”忒修斯说,“他从学生时代就给我们送信了。”

那只强壮异常的猫头鹰每次送完包裹都会站在帕西瓦尔的床头,等着主人写完给家人的回信交给它。一般都有两封,一封给斯卡曼德夫人,一封给他的弟弟。忒修斯写给弟弟的信总会长一些,帕西瓦尔那时候只觉得他是个牵挂弟弟的好兄长。

但事实不止如此。

他看着忒修斯说话时上半身微微向纽特倾斜,像是不自觉地想与他贴得更近一些。纽特说话时他嘴角微微放松的肌肉,他看着他时的眼神。在一双训练有素的眼睛里看起来,他已经过于明显了。

“我猜你从小就是个好哥哥。”他意有所指的说,“长大了也还是这样。”

忒修斯的嘴角抽紧了一瞬间。

“我一直希望纽特能得到最好的。”他声音紧绷。“你可能不太符合我对于‘好’的定义。”

短暂的沉默。帕西瓦尔与他隔着餐桌对视,忒修斯眼里的敌意几乎无法掩饰。五个月了,他仍无法释怀。帕西瓦尔想。也许永远都不会了。

“我才能决定什么是对我最好的。忒修斯。”纽特有些不满的说。“别这样。”

有些事他不知道,也永远不需要知道。他对纽特安抚地微笑。

“我完全理解。”他喝了口酒,眼睛紧盯着忒修斯。“典型的大哥。我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就会立刻出现打断我的腿。”

“我想我有维护自己权益的能力。”纽特低声说,有点被逗乐了。

“我仍然觉得你不够好。”忒修斯平板的说,他断开了视线,低头去切自己的鸭肉。刀叉不慎碰到盘子,弄出一点清脆的声响来。

“你曾经说过如果结婚,想要我做伴郎(best man)。”帕西瓦尔伤心的说,“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下滑得很快啊,忒修斯。”

“油嘴滑舌。”忒修斯阴郁的说。“还好赌。”

“都在可控范围内。”他对忒修斯挤挤眼睛:“每个人都得有点自己的小爱好,你也有你的。”

忒修斯给他噎了一下。“那在可控范围内!”

“当然了。”帕西瓦尔心不在焉的说。“但要我说,你跑了十几个——”

他突然顿住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别提那个。”忒修斯很迅速的说,他听起来尴尬极了。帕西瓦尔笑着举起双手投降,感觉到忒修斯撤掉了那个轻微的锁喉咒。他施咒速度越来越快了。

帕西瓦尔转向纽特:“你很在意吗?”他温柔的问纽特,“如果这让你不高兴……”

纽特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帕西瓦尔心沉了下去,他大概真的要和牌桌永别了。

“我不在意你打牌。”纽特很难堪的说,他并不是一个擅长对别人提出要求的人。帕西瓦尔立刻明白过来。

“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他看着纽特的眼睛说,心里竟然还有点雀跃,纽特会吃他的醋,他的地位至少应该不低于皮克特了。

“她只是一个老朋友。”

纽特探究地看了他半天,最终点了点头。他又多看了帕西瓦尔一会,眼神略略有些饥饿。

帕西瓦尔对他充满诱惑力的微笑,叉起最后一片鸭肉送进嘴里,让纽特看见那嫣红肉片是怎样消失在他齿间,最终被饥渴地吞下的。

他咬嚼那块肉时全程盯着纽特的眼睛,看见他的瞳心微微扩张,喉咙动了一下,好像吞下那块肉的是他自己。

“这个晚上会很不错的。”他低沉的对纽特说,很下流的舔了舔嘴唇。纽特的目光追着他的舌尖动。然后他看着帕西瓦尔,忽然狡黠地笑了。

“能再叫一篮那种小面包吗?”他很切实际的问。“我是真的很饿。”

忒修斯举杯假装喝酒,但帕西瓦尔看到他嘴角有个忍不住的笑。他气恼的哼了一声,抬手示意侍者。

小面包上来就开始飞速消失,帕西瓦尔很着迷的看他吃东西。他在吃的是两人份的食物,他想。感觉自己像一条守卫珍宝的巨龙那样满足。

他看到忒修斯也在看着他吃饭,眼神苦涩。

“这个,”他对纽特那曼妙的女性曲线示意:“是怎么做到的?”

忒修斯回过神来。

“是我在巴黎学到的。”他说,“在调查龙血药剂的时候发现的,我们以为他是另一个受药剂影响的巫师,结果发现只是他想和自己的伴侣玩点不一样的……”

剩下的时间他们都在交换自己所了解的龙血药剂的情报,气氛反而轻松了不少。一直到甜点吃完(纽特把帕西瓦尔那份也吃了),他们都没有再起冲突。他们热烈的讨论着药剂的可能配比,和多种实验造成的结果,最终三个人都不得不承认,格林德沃的确是个各种意义上的天才。

“邓布利多还在尝试。”忒修斯说。“但魔药不是他的专长。我上次带情报去的时候,他的研究进度还停留在让公睡鼠长出育儿袋上。”

他的情报来源不言而喻。

“你又去找格林德沃了。”帕西瓦尔起身拿外套:“和他接触多了不是一件好事,忒修斯。”

“我知道。”忒修斯淡淡的说,“我不会被他影响的。”

帕西瓦尔还想说什么,忒修斯就站了起来。他很绅士的把一只胳膊肘伸给身边娇小的红发女士,纽特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他。

忒修斯有点尴尬的收回手:“不好意思,习惯了。”

帕西瓦尔笑出声来,牵住纽特的手放到自己臂弯里。

“恐怕你要学一学怎么做淑女了。”他低声笑,“莉莉小姐。”

纽特翻了个白眼,但是没抽回手。帕西瓦尔带着他走出门,忒修斯跟在后面。

“那我们明天见了,忒修斯。”他说。“今晚和你交谈很愉快。”

他们站在餐厅门口的人行道上,灯光温柔,照得周围的街景朦朦胧胧。有其他食客出来了,正喧闹地互相亲吻道别。

忒修斯要回自己的酒店,而帕西瓦尔要回自己的公寓。他们应当在这里分手了。但忒修斯只是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纽特仍然很老实的挽着他的臂弯站在他身边,红发柔顺的蜷在耳侧。乍一看他们正是一对夫妻,正在礼貌的和自己宴请的客人道别。

有车经过,车灯在忒修斯的蓝眼睛里一闪而灭。

“明天见。”他简单的说,转头离开了。

帕西瓦尔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最近的小巷里,然后是轻轻的啪的一声。他幻影移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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